裂呀么裂

【多CP】池鱼(十五)

★【庄季/谭赵/程家/贺陈/微量楼诚】

★前文: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十五、唐僧和妖精,什么时候有过好结果?

1/

    傍晚,陆晨曦下了一台手术,摇摇晃晃地换下手术服下楼,刚出电梯就被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的陈绍聪撞个正着。

    陆晨曦一个后仰差点把后脑勺砸进地砖里,陈绍聪也好不到哪去,他本就像丢了魂一样在走廊里到处乱撞,好歹碰上了陆晨曦,七魂六魄才算找到了肉身,但迟迟不愿意归位。

    陆晨曦皱着眉打量他,“干嘛呢你?杨羽甩了你啦?”

    此刻的陈绍聪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眼睛无神得就像在脸上凿了两个洞,只比用做标本的骷髅多了两颗眼珠,嘴唇也是煞白的,还在发着抖。从业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让陆晨曦心里一跳,脑子里电光一闪,立刻揪着陈绍聪的领子把他拎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谁出事了?”

    陈绍聪的眼珠终于动了动,黑黑的瞳仁慢慢转过来对准陆晨曦双眼,没说话。

    陆晨曦一见他这模样,只觉得头顶劈下一道雷,勉强掐住最后一点理智报出一串人名:“谁?杨羽?庄恕?……钟……钟教授?”

    随着最后那个名字说出来,陈绍聪的神识魂魄也终于归了位,从喉咙深处磨出几声呜咽,眼圈一红,眼泪一颗颗砸下来。陆晨曦揪着他的领子盯着他看了会儿,猛地一撒手,快步冲向急诊科。急诊科外,扬帆正面无表情的站着,杨羽蹲在一边抱着膝盖哭,还有几个相熟的护士姑娘也在抹眼泪,所有人的衣服上都是泥和血。陆晨曦冲上前拨开她们就要往里走,一只手从一边伸过来狠狠地揪住她。

    “别进去。”庄恕就站在她斜后方,语气一如既往地低沉又冷静,除了头发乱了些,外套上有泥印和血迹,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无区别。陆晨曦的视野慢慢变得模糊,她想看清楚庄恕的脸,一瞪眼眼眶里就有冰冰凉的眼泪滑下来,一层叠一层,庄恕的脸更加模糊了,她挣扎着想甩开庄恕的手,“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庄恕握紧她不放,“他不会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陆晨曦愣在原地,庄恕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慢慢地松了手。

    陆晨曦抹了把眼泪,看看庄恕,又看看那边的扬帆,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沉默又冷静威严地站在一片哭声和混乱里。陆晨曦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把眼泪,哽着声音问他:“通知钟夫人了吗?”

    “通知了。”庄恕眼里浮上一层欣慰,拍拍她的肩,“这里有我和扬帆,你去看看绍聪。”

    陆晨曦用力点点头,“好。”

2/

    赵启平浑浑噩噩地回了骨科。

    出事时,他坐在大巴车靠过道的那一排,车子侧翻的时候他额头猛撞在地上,还没缓过来肚子上又砸下了庄恕的大头,一口气憋在半路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颠一颠往医院开的车上,额头大概撞破了,脸上还糊着干涸的血迹,绷着皮肤连眨眼睛都费劲。

    “院草醒了?”靠在旁边的一个小护士疲惫的冲他笑了下,又凑过来翻他眼皮给他做检查,“没大碍,回院里再仔细看看,估计轻微脑震荡。”

    赵启平哼了一声,被翻着眼皮还有气无力的问她:“破相了没?”

    小护士跟松橡皮筋似的,啪地一下松开他眼皮,“破了!毁容了!你不是院草了!”

    赵启平嗷一声捂住脸,捂了一会儿才发现小护士没反应,拿开手一看,她正靠在一边好像在发抖,另外几个姑娘也靠在一起,不说话。赵启平一骨碌坐起来,瞬间晕得差点又砸在地上。好容易扶住脑袋稳住了,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小护士吸吸鼻子,别过脸,“管好你自己吧,别摔傻了。”

    “有人出事了?”赵启平虽然脑子发昏胃里还有东西往上返,但是双商还摆在那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们的表情,就多少得出了答案。小护士瞄他一眼,抹了把脸,将他往平车上按,“躺着躺着,快到了送你去检查。”

    赵启平乖乖躺下,没再问她,但是转念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不是庄恕吧?”

    小护士摇摇头。

    赵启平刚松下半口气,小护士突然跟断了弦似的哭道:“钟教授!”

    赵启平只觉得脑袋突然炸开了,一片白光里飞快地闪过一幕幕图像,但是又抓不住思绪,他越是用力地去思考,就越觉得恶心想吐,额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一块毛巾轻轻搭在他额头上,又在他脸颊边按了按,小护士哽咽着劝他:“你休息会儿,别想太多,庄医生没事儿。”

    一直到做完检查出来,赵启平都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谢绝了同事过来搀扶的好意。同事建议他留院观察几天,但是最近仁和床位紧张,赵启平还是拒绝了,只说先回骨科跟主任请个假,回家休养几天就好。他凭着意识自己拖着步子在走廊里乱走,走着走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只好赶紧摸索着靠上墙壁缓了缓,再一抬头才看到,这是误打误撞到骨科了。

    诊室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哭腔,“疼。”

    这一声让赵启平的脚步钉在原地——是曲筱绡。这一声痛呼把赵启平带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曲筱绡是嗲声嗲气的装可怜,带着一点点狡猾和一点点撒娇。现在这一声,赵启平听得出她是真的疼。曲筱绡这个人很奇怪,鸡毛蒜皮点小事小委屈能哭天抢地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可等到真的痛了,又死忍着不开口,坚持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赵启平靠在墙边静静地站了会儿,才慢慢走进去。

    曲筱绡正躺在病床上,抬起手臂捂住眼睛,左边小腿从腿肚肿到脚踝,骨科主任正给她做初步检查,另一边有个人正急得团团转,拳头关节捏得咔哒咔哒地响。赵启平没有精力去想那个人是谁,直接走到了曲筱绡身边。主任抬眼看看他,赵启平示意他继续,然后轻轻握住了曲筱绡抠住床沿的手。

    “筱绡。”

    曲筱绡整个人颤了一下,胳膊挪开,红红的一双大眼睛直瞪着赵启平。

    赵启平心里一酸,又叫了她一声,“筱绡。”

    曲筱绡突然间顾不上疼了,撑着上身就坐起来,仰着尖尖的下巴问他:“你没事?”

    “我没事。”赵启平扯了扯嘴角。

    “没事就好。”曲筱绡定定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觉得你忘了什么事?”

    赵启平脑子里一直嗡嗡地响,“什么……”

    “嗯。”曲筱绡另一只手扬了扬放在身侧的手机,“去了那么久,就没有想过跟我说一声?”

    赵启平喉间哽了一会儿,离开前他甚至记得给陈家明打电话,却唯独忘了告诉曲筱绡。他用力握住曲筱绡的手,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抱歉。”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曲筱绡吸了吸鼻子,眼睛还是红的,又坚决又清醒,赵启平都觉得这不是她,然后曲筱绡就带着这种坚决,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分手吧。”

    “筱绡……”

    曲筱绡把他的手一甩,别过脸,“清醒点吧小赵医生,唐僧还得继续西天取经的,妖精就留在盘丝洞不走了。”

    赵启平站在一旁颓然地看着她,小姑娘的鼻尖俏生生地挺着,固执又倔强。就好像这次一伤就把她疼醒了似的,他多希望自己的大脑现在也能清醒些。

    这时候旁边一直在捏拳头的人终于看不下去,大步走过来提起赵启平的领子,恨声问他:“赵启平,你知道筱绡怎么伤的吗?”

    “姚滨!”曲筱绡低声打断他。

    以前该是尖叫的,赵启平悲哀地发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两三天,曲筱绡好像已经变了个人,更清醒,更坚强,甚至可以说是强悍。

    “她听说你们的大巴车在公路上出事了,从家里开车出来……”

    “姚滨!”曲筱绡又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高了些,骨科主任在一边掏掏耳朵叹了口气,把单子拍在姚滨胸口,推着他往后一步松开赵启平,“先去拍片。”

    赵启平站在原地看着姚滨,见姚滨正瞪着眼恨不得照他额头上的伤口再来一拳,于是伸手点了点自己额角的纱布,轻声道:“来,照这儿打。”

    姚滨盯着他看了半晌,将骨科主任拍在自己胸口的单子一抓,捏进手心,揉成一团后扔在了赵启平脸上。赵启平闭了下眼,蹲下去把纸团捡了起来丢进垃圾桶,“麻烦再开一份吧。”

    骨科主任从显示器后探了探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单子打印了一份。

    那头,姚滨温柔地把曲筱绡抱起来放进轮椅里,曲筱绡痛得抓紧了轮椅扶手,却不吭一声,只在出门前说了句,“赵启平,就这样吧。”她固然不舍,但是这一次事情让她知道,穷尽这一辈子,她都是追不上赵启平的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如鸿沟,不跨就是海阔天空,跨就是粉身碎骨。她曲筱绡还不傻,或者说一场车祸终于把她撞醒了——追不上的人,不如放了吧,执着于唐僧肉的妖精,大多没有好下场。

    那边赵启平回了她一句,“好。”

    骨科主任在显示器后扶了扶额头,“你,放假一周,在家养着。轻微脑震荡还闹分手,还让人家照着脸打……我都想打你一拳!”

    赵启平木着脸,挎着包往外走。

    主任摇摇头——年轻人。

3/

    赵启平在走廊里碰到了谭宗明,他正托着自己上了夹板的手腕苦哈哈跟在安迪身后。赵启平没有多余的力气打招呼,但是迎面撞上又不好没有表示,弯弯嘴角太累,点点头又太晕,只好拿眼睛盯着那两人看。可他不知道自己那双向来神采奕奕的圆眼睛此刻无神到吓人,脸又苍白,被灯光从上往下这么一照,就跟鬼似的。他浑然不知地往人家身上一盯,别说安迪,谭宗明都吓了一跳。

    安迪快走两步抓住赵启平的手让他停下,“小赵医生?”

    赵启平只嗯了一声,已经不想回忆这是谁了。

    安迪看了身后的谭宗明一眼,谭宗明微微点了下头。安迪又问他:“下班了?我顺便送你回去吧?”

    赵启平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跟着安迪走。谭宗明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这哪里是受了伤,这简直是丢了魂。他记得之前见赵启平,那双带着笑的圆眼睛简直能治愈人心,哪怕态度礼貌带着小心翼翼和疏远,也能让人觉出暖意。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小狮子落了水也不见得会颓废成这样。

    谭宗明沉默着跟在他身边,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栽倒或者撞上哪里。直到快要上车,赵启平也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谭宗明快步上前帮他拉开车门,在他爬进车里的时候还伸手垫在车顶,以免他撞到额头上的伤口。

    安迪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暗暗心惊,她跟谭宗明也算是老朋友了,从没见过谭宗明对哪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如此上心的。照顾人的谭宗明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与身份地位不符的温柔,恰到好处又足够熨帖,不会让人觉得亏欠,总之是刚刚好的那种温柔,足够心有他想的人自作多情。所以他轻易不将这种温柔展露出来,大部分的关怀都是客套,或者是一种带着目的的施舍。

    这种卸下身份和算计的单纯的温柔,安迪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赵启平却毫无感觉,他坐进车里之后就歪在窗边发呆,谭宗明在他身边坐了,倾身过去帮他扣安全带。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伏在赵启平上方,谭宗平嗅到他身上泥土汗水血迹相混合的味道,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总之不是好闻的,但是谭宗明却觉得这气息让他留恋。他有点笨拙地单手帮赵启平把安全带扣好,好容易听见咔哒一声,好像心里有块巨石落了地,瞬间长出一口气。

    安迪带着笑看了眼后视镜,正对上她家谭总累瘫了的表情。

    您这叫媚眼抛给瞎子看您知道吗?

    谭宗明瞪她,自己飞快地把安全带扣好,又松了松领带——开车,走人。

    车子驶进上海的灯火辉煌,赵启平回过神,看了看自己身前扣好的安全带,侧过脸道:“谢谢谭总。”

    谭宗明看到他眉梢有一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顺手想帮他抹掉,于是凝固了的血迹在额角又斜斜地抹开一道,在变幻闪烁的灯光里显得特别妖艳,谭宗明又抹了抹。赵启平忍着头晕把脑袋仰了仰,避开了谭宗明的手。

    “住哪里?送你回去。”谭宗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赵启平低声报了地址。

4/

    处理完事情,又送了钟西北最后一段路,庄恕把自己锁进了办公室。没开电脑,也没有开灯,他就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头后仰着,是个放空或者休息的姿势,但是他脑子里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情绪接近饱和,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宣布钟西北抢救无效的那一刻,他十分平静,这事儿他做惯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那一刻他空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唯一的线索,断了。唯一亲眼看见过他母亲没有取错药品的证人,走了。他怎么办?他母亲的案子怎么办?一切都只剩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确信,回头看看,好像一直以来辛辛苦苦铺的路,铺到了断崖边上。

    就站在断崖边上,他跳不跳?

    他把自己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几乎窒息。要是真的窒息也好,这么死了也好。

    可他要活着,至少在母亲的冤屈洗净之前,得活着。他又捏紧了拳头,之前在掌心掐出来的血迹已经干了,这会儿又添了新的一层。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庄恕睁开眼坐起来,开门前顺便把灯打开。

    楚珺抱着他的包站在门外,眼睛也哭红了,但是声音很平静,“您的包,落在急诊科了。”

    庄恕把包接过来,“谢谢。”

    “您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好像有人在给您打电话。”楚珺又说了一句。

    庄恕一愣,赶紧从隔层里把手机掏出来,按亮屏幕,十几条未接来电,都是季白打过来的。

    楚珺见他表情不对,也没再多问,说了句“老师再见”就转身离开了,走远了回头再看,庄恕办公室的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庄恕把包丢在脚边,开始疯狂地回拨给季白,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机械的一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一直耐心地拨回去,好像神经质了一样挂断再拨挂断再拨,直到冰凉的手机开始发烫,他猛地将它摔在了地板上。

    大巴车出事的时候季白在哪里?在山上还是已经离开了?现在呢?又突然要查案子吗?之前说过要去欧洲,现在是已经在路上了吗?还能再追上他说一句等你回来吗?自己不接电话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么狂躁?庄恕一片混乱的脑子里突然又涌进了无数张季白的脸,微笑的沉默的佯怒的甜蜜的,一遍遍用肢体或语言或眼神表达着惶恐和不舍。而自己刚才竟然想死,想就这么丢下他?庄恕手肘撑住膝盖,捂住了脸。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从下午就开始酝酿的这场雨终于在此刻倾盆。

    庄恕听着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觉得这雨分明是兜头浇在了自己身上。

5/

    安迪和谭宗明送赵启平到了公寓楼下,按谭宗明的意思是,他的精神状态估计不记得自己住哪户,不如直接送他上去。赵启平拒绝了,圆眼睛在夜色里好像找回了一点神采,竟然还能微笑。谭宗明放了心,没再坚持。

    赵启平告别了他们两个之后就机械的迈着腿往电梯间走,几乎是凭着直觉随手按了个楼层,等电梯门开了,再拖着自己走出去,掏钥匙,对准钥匙孔,塞进去,转。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按说家里这几只都应该睡了。但是门一打开,客厅亮着灯,电视开着,女主持语速飞快地做着新闻报道,沙发上陈亦度和程皓都转过脸看过来,看清楚是他的时候不约而同露出欣喜的笑,陈家明裹着毯子靠在程皓怀里睡得像头小猪,手里还要掉不掉地抓着手机。

    赵启平在这一瞬间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肩膀一垮,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跟撒娇似的张开手臂抱住快步走过来的陈亦度,“我回来啦!亦度……呜……我失恋了……”

    陈亦度一边拍他的背一边伸长了手臂去关门,哄小孩儿似的逗他,“哎呀呀这臭得……新鲜啊,还破相了……”

    陈家明听到响动,坐起来揉揉眼睛,“嗯?品平回来了?”

    程皓拍拍他,眼睛亮亮的,有点兴奋地低声道:“是啊!还失恋了!”

    陈家明瞪着他,反应了半晌,上手就掐他大腿,压低了声音训他:“要死了你!还盼着人失恋呢!”

    程皓疼得唉唉叫,“职业病职业病……”


—————TBC—————

涉及医学知识的部分要是有bug都是我的锅…………

虽然百度过但还是很虚【Q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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