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呀么裂

【多CP】池鱼(十三)

★【庄季/谭赵/程家/贺陈/微量楼诚】

★前文:十一十二

十三、一只大鳄水中游。

1/

    “老庄——品平——”

    一大早,公寓里回荡着陈家明有气无力的呼唤,陈亦度不堪其扰,打开房门迷迷瞪瞪地下了楼,就看到陈家明正哀哀地扒在餐桌边,头顶上飘起一团团委屈巴巴的怨念之气。陈亦度长长地叹一声,拖着步伐进了厨房,在冰箱里翻翻捡捡,拎出袋全麦方包丢到了饭桌上,“喏。”

    陈家明伸爪碰了碰,哀嚎得更大声了,“凉——的!”

    陈亦度摸了摸下巴,“你把它抱着,抱一会儿就热了。”

    “……”陈家明将脸埋进了胳膊里,不说话。

    “程皓呢?”陈亦度拖开椅子坐了,手臂伸过去揉揉他的头毛。客厅的沙发上整整齐齐的叠了张毯子,上面摆着枕头,程皓不知去向。

    说起这个,程皓真的是,忍者神龟都没他能忍。陈家明都让他住下来了,红着脸飞了好几个小眼神儿,这里面的许可和暗示已经很清楚了。可程皓不知道是傻是呆还是缺根弦,雷打不动坚决睡沙发。最后气得陈家明跺跺脚上楼去了,盖的毯子和枕头还是陈亦度友情赞助的。

    陈亦度又叹了口气,这样一对比,庄恕季白那两个,简直叫不知廉耻无所顾忌。

    “都起来了?”那头门一开,程皓拎着两袋热气腾腾的早餐进来了,把袋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拿出来摆好,又从鞋柜上拿的备用钥匙还给陈亦度,“我昨晚忘记找你要钥匙了……”

    陈亦度随手指了指鞋柜示意他自己放回去,然后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碗粥,清淡又滚烫的香气扑上脸,顿时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陈家明嗅到香气也醒了神,坐直了揭开盖子,直接端起来呼噜呼噜。程皓挽着袖子把方包又收回冰箱里,出来的时候看他一眼,笑了笑。

    小炮仗端着碗喝粥喝得一脸认真,可爱又乖巧。

    “你那么早起床,去买早餐呀?”半碗粥下了肚,陈家明才想起这粥是谁买回来的,一双眼越过碗沿瞅瞅程皓,有点不好意思。程皓伸手帮他把嘴角的米粒抹掉,“嗯……我还不会做饭……只能先下楼去买了。”

    陈亦度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陈家明当场石化。这两个本来就胃口挑剔的人被庄恕和赵启平养得更加刁钻,季白也曾经下厨做过几道菜,虽然简单但是清淡又精致,从此陈亦度和陈家明就天天盼着回家吃,在外面的菜不是太油就是太腻,陈家明被养得连火锅都不愿意再碰了。

    程皓无奈道:“我可以现学,昨晚收了几份菜谱,照葫芦画瓢我还是可以的,就看你俩吃不吃了。”

    庄恕口中“那两个残废的”齐齐点头,两双星星眼巴巴地望着他——退而求其次这五个字,我们还是会写的。这回换做程皓叹气,那几个智力不坐过山车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2/

    那几个智力不坐过山车的家伙,正在工地里忙得腿肚子朝前。整个晚上,庄恕都一直在做手术,在院里忽悠陆晨曦的时候是说得好听,到了手术台上,他庄教授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半夜的时候,陆晨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庄恕一边继续手术一边分神思考她那边棘手问题,下手又快又稳,回复的时候语速也平缓,总之两边不耽搁,最后手术都很成功。做同台手术的同事们下了手术台之后,都顾不上累,抓着人就说庄教授多么多么牛逼,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哪里像神经紧绷站了一整夜的人。

    而牛逼的庄教授此刻累得脑子发呆双眼发直,摘了手套口罩和手术服,拖着脚步往帐篷外的空地走。空地上搭了个临时的棚子给志愿者吃饭休息,庄恕随便摸了张长凳就坐下了,晕乎乎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小斌。”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声音很温和,“打扰你一下。”

    庄恕猛地抬头,钟西北正将一份早餐放在他面前。庄恕整个人顿时精神许多,接过牛奶和面包,“钟叔叔。”

    此时正是早上,所有人都在忙,棚子里没有别的人,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他早知钟西北和扬帆有话要单独告诉他,不然在院里的时候也不会合力阻止陆晨曦到现场来。只是昨晚庄恕一到工地现场就被带去做手术,直到现在钟西北才找到时机。

    “扬帆当临时院长也挺久了,”钟西北见他清醒了,就直接开门见山,“一直没有当上院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庄恕拆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脑子转得很快,“因为有人不批。”

    “是的。”钟西北抱着胳膊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慈爱又欣慰,“大概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吧,会有新院长来代替扬帆的职位。”

    庄恕被面包哽住了,又赶忙拆吸管喝牛奶。

    钟西北知道他一贯都是悠然自得游刃有余的,这会儿难得有点手忙脚乱,不由觉得新奇,笑着揶揄他:“应该让晨曦来看看你这个样子,找找心理平衡。”

    “也不知道到了手术台上,是谁这个样子。”庄恕好容易把喉咙里哽住的面包屑顺下去了,又问道,“那位新院长是谁?跟我母亲当年的案子也有关系?”

    钟西北叹了口气,“是修敏齐。”

    话说到此,庄恕大概也明白了。当年的傅博文如果只是一颗棋子,那么下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背后的人,也就是他当时的直属上级修敏齐。庄恕回国,傅博文离开,扬帆任临时院长,这一切线索都告诉幕后人,掩盖当年真相的幕布已经被揭开了一个角。且不论幕后人到底是不是修敏齐本人,现在他要来了,那就说明这条线方向是对的。

    “小斌,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稳住。”钟西北的声音低沉又沧桑,不像对着张绍聪杨羽他们时那样有生气,反而透出点疲惫和无奈,“线索太渺茫,障碍太多,只有你自己足够坚定,才是使你母亲沉冤得雪的关键。”

    庄恕颔首,“我明白。”

    “休息一会儿吧,我不打扰你了。”钟西北拍拍他的肩,迈着矫健的步子去别处帮忙了。

    庄恕继续啃面包。

    “咦?庄教授?好巧好巧。”有个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庄恕整个人一震,猛地回头,只见季白正拿着面包和牛奶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你……”庄恕鼓着腮帮子发愣,他见到季白那一瞬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心虚——季白在后面站了多久了?他和钟西北的谈话季白听到了吗?听到了的话,听了多少?他会怎么想?他会好奇吗?他会问吗?如果他问了,自己是说还是不说?说的话,是将缘由全盘托出,还是只讲大概?他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一个个问题像山石接连着滚落,砸在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我们队跟你们休息的地方离得近,我刚领了早餐,看你跟老先生谈话呢,就没往这边走,在帐篷那边转了转。”季白大概也是一夜不眠不休地忙活,眼里有点血丝,不过神采奕奕的,显然再见到庄恕是件让他很开心的事,咬面包的时候眼睛也盯着庄恕看,好像看不够似的。

    庄恕此刻心虚到了极点,满门心思只想着季白这目光是单纯的甜蜜还是带了试探,头一回低下头避开了季白的目光。不过季白也没太在意,三两口吃完面包就拆吸管戳开牛奶吸溜,还嫌弃庄恕,“庄教授连喝个牛奶都要把最后一滴都喝完吗?”

    “啊?”庄恕正走神,被他一问才发现手里的牛奶盒已经瘪下去了。

    季白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刚才跟那位老先生聊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可能是困了。”庄恕低下头揉了揉手里空空的包装带,又觉得这样太暴露自己心虚,于是抬起头没话找话,“那位老先生,我下次带你见见他。”

    季白歪过脸,带着点隐秘的笑意,“哦?”

    庄恕在他带着笑的目光里沉默纠结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慢慢的说:“我小时候,他帮了我很多。”到最后他还是想把自己背后的故事告诉季白,但是那故事太长,现在只够他开个头。他从没跟季白提起过他的过去,包括在美国求学的经历,这是他俩的谈话中,他第一次主动说出“小时候”这样代表过去式的字眼,他希望季白能收到这个暗示——等我,等我找你把故事说下去。

    季白撑着桌子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笑道:“好。”

    庄恕抿抿嘴,也回了他一个笑。

    季白捏了捏他的脸,庄恕眉头一皱抓住他的手,“你胳膊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季白小臂上绑了圈纱布,可见刚才走神到什么地步。庄恕看着渗血的纱布直皱眉,说不清是自责还是心疼。季白瞅瞅他,把手抽回去,“昨晚上搬开石头救人的时候砸伤了。”然后在庄恕开口前摆摆手,“哪有不受伤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了,你别瞎操心。”

    刚说完,他随身带的耳机响了一下,赵寒正叫他。季白按着耳机站了起来,一边应着赵寒一边往外走,还特意伸手在庄恕的下巴肉上捏了捏,转身跑开前给了庄恕一个飞吻。

    庄恕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在手心的包装袋松开,捂住了脸。

    季白走远了也不忘回头看看棚子里孤身坐着的庄恕,他总是一个人,好像没有过去也不求将来,所以对每一个当下的时刻都格外热切,牵手、拥抱、亲吻,乃至最最亲密的事。这种热切带着惶恐和孤注一掷,好像哪天就要离开一样。诚然季白也是怀着这种惶恐的,但是庄恕无数次耐心的等待让他心安,这次就换他来等庄恕好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扇不愿意开启的门,都有一处不愿意带人进入的角落。如果你愿意打开那扇门,愿意带我走进那个秘密,我可以等。并且,无条件接受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你。你的过去,我无权干涉,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

3/

    赵启平没有上手术,抱着医药箱跟着两个科里的前辈,在帐篷里给伤员处理伤口。凌晨的时候有个干练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赵启平正蹲着给一个伤员缠纱布,刚开始只看到一双高跟鞋——也不是很高那种,但是在这种地方还穿带跟的鞋子,这是人还是神?

    负责管理的前辈跟这位神一样的女人简单交谈了两句,冲他招了招手,“小赵,跟安迪小姐走一趟。”

    赵启平飞速地把绷带最后一个结打好,挎上医药箱就站了起来。可是他蹲得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歪了一下,安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又很有礼貌地松开,扫了眼他挂在白大褂外的胸牌,颔首道:“赵医生你好。”

    赵启平点了点头,“你好。”

.   安迪带着赵启平离开伤员区,走的路是一直通向山口的,赵启平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这位女士三十余岁,短发利落干练又不失女人味,举止有礼言辞有度,浑身上下透着股精英范儿。赵启平看着她,突然想起昨晚只见过一面的那个人来。 

    安迪身上有着和那个人如出一辙的气势。

    “老谭,我给你找了个医生来。”安迪揭开帐篷跨了进去,“你别啰嗦,没大张旗鼓跟别人讲。”

    这何止干练,简直彪悍。赵启平默默地跟着跨了进去,帐篷不大,空间有点挤,昨晚只瞥了一眼的人正靠着卷起来的睡袋,低下头看膝盖上摊着的一张工程图纸,听见安迪的声音只长长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反问道:“那就是小小声地跟别人讲了?”

    安迪在旁边拖出两个小马扎,一个给赵启平,一个自己坐了,听了谭宗明的话直翻白眼,“就跟小赵医生和他负责人说了,谭总想怎样?杀人灭口?”

    赵启平一听她这话顿时心里一紧,战战兢兢地抱着药箱坐下了。谭宗明终于舍得抬起他那颗又高又贵的头颅,拿手里的笔远远地点了点安迪,“先杀你。”又转过脸看了看赵启平,“赵医生?”

    长得可真好看。赵启平眨了眨眼,“谭总您好。”然后才想起自己怀里抱着个什么,赶紧把药箱放在脚边,问道:“您是伤到哪里了?”

    谭宗明似乎是懒得说话,又低下头去研究那张工程图,安迪没好气地当发言人,“昨天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把左边那只鳄鱼爪给摔折了,死要面子忍了一晚上,等伤员处理得差不多了才让我找医生。哎您那爪子,拿出来给人医生看看行不行?”

    谭宗明的左手估计疼得厉害,只能搭在膝盖上软软的垂着,手腕处连带着小臂前半部分都肿了起来。赵启平皱皱眉,撤了马扎,直接单膝在谭宗明身边跪下,把他的手轻轻托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开始快速地做简单检查。他这一串动作做得理所当然,倒是谭宗明吓了一跳,上来二话不说就抓他手的人可没第二个,他看了眼安迪,安迪拿眼白翻他——不碰你爪子怎么给你看伤?光看啊?

    谭宗明无语——这是吃了冲天炮还是怎么地,脾气那么大。

    安迪继续拿眼白翻他。

    谭宗明见安迪不再搭理他,也自知理亏,昨天听说了工地出事就直接赶了过来,这工地刚接手就出事也是真的太凑巧,然而这一类太凑巧大多有所预谋。撇开别的不谈,这项工程谭宗明还是很重视的,到的时候道路拥堵,他也坚持上来了。安迪真的厉害,踩着跟不高的高跟鞋面不改色地陪他爬山,他倒是怕安迪某个瞬间会把鞋子脱下来照着他的头捶一下。就那么一闪神的功夫,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手往地上一撑……手折了。

     赵启平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是骨折了。先给您应急处理固定一下,尽快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严重的话要做手术。”

     谭宗明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赵启平来,很年轻的小医生,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翘下巴,至于他包扎固定的手法专不专业,谭宗明不知道,只知道那双手挺好看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用力时手背会绷出青筋,连着细瘦的手腕。他很瘦,但是整个人又很有力,薄薄的肩背里传出一种旺盛而向上的活力和生命力。

     谭宗明不知道,他自己居上位久了,看着人的目光就变得特别有存在感和威慑力。赵启平在他的目光威压下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专注于手里的纱布,用尽全力不要手抖。其实赵启平对这种不怒自威的目光已经很熟悉了,他家三个哥哥,哪个不是自带狩猎者气场的,但是那三只是虎是豹,某种意义上跟他是同样的猫科动物。

    可是这谭宗明,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在水面露出眼睛的鳄鱼,不着痕迹、不动声色,慢慢地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跃出水面,咬住猎物的颈子,把猎物拖进水里。

    赵启平自诩是猫科,怕水。

    谭宗明的目光,给他一种随时会被溺毙的错觉,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等他收拾好药箱,逃命般出了帐篷,安迪才看了谭宗明一眼,“你干嘛?非要把人家吓跑啊?”

    谭宗明抬着自己猪蹄似的左手看了半晌,“去医院检查挂号的时候,也挂小赵医生的号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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