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CP】池鱼（六）
★【庄季/谭赵/程家/贺陈/微量楼诚】
六、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有私设人物。
1/
次日清晨，季白的生物钟把他准时从睡梦里拖出来。庄恕还侧躺着睡在他旁边，这个人连睡着的样子都是严肃的，倒是软趴趴耷拉着的头发让他显出几分稚气。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反差萌。季白清醒得很快，没忘记今天还得回局里审犯人，虽然庄恕睡着的样子他能就这么盯一整天。
他轻手轻脚地掀被子，又把庄恕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轻轻挪开。
没挪开。庄恕醒了，勾着他的腰，大脑袋蹭过来埋进他颈窝。
季白僵直着没敢动，庄恕好像又睡过去了。
“庄恕？”季白叫了一声。
大脑袋又蹭了蹭，后脑勺一撮呆毛在空气里颤巍巍地翘着，“嗯。”
敢情庄教授不仅喜欢赖床，没睡醒的时候还会卖萌啊。季白感叹一句人果真不可貌相，然后特别无情地伸手推他，“醒了就起来。”
庄恕的闹钟还没响，拒绝起床。
季白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我还要回局里，你要不挪一挪，先让我起床？”
庄恕的手臂自动自发抬开了，他整个人跟卷寿司似的裹着被子又翻到床的另一侧趴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季白没了束缚终于活力充沛地下了床，站在床边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庄恕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只大草原上迎着太阳抻腰拉筋翘尾巴的豹子，肌肉包裹着骨骼舒展开，有一种自然又凌厉的漂亮。
季白转过脸，见庄恕还在被子里赖着，双眼无神，一脸生无可恋，就忍不住爬上床揉揉他的头毛，又凑过去亲亲他的脸。
庄恕推开他，打个哈欠，拿后脑勺对着他。
那根呆毛坚韧不拔屹立不倒不识好歹地翘在季白眼前，他伸手，一拽。
季三哥手劲儿不错。
“季白！”庄恕被疼醒了，捂住后脑勺坐起身瞪他。
季白又凑过去亲他，咬住嘴唇轻轻地磨，舌尖抵上去软软地舔一舔，然后调皮的啾一声，退开脸，笑眯眯看他。庄恕歪歪脑袋咂么咂么嘴，“没刷牙就来亲我？”
季白龇牙一笑，“嫌弃呀？”
“不嫌弃。”庄恕这下彻底醒了，抱着被子蠢兮兮地笑，“再来一下就起床给你做早餐。”
季白扑上去对着他的嘴又咬又啃。
2/
不知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起得格外的早。平时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恢复意识的陈亦度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翻杂志，看一眼阳台，然后噗地一声笑倒。陈家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张瑜伽垫，正在阳台上迎着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做瑜伽，瘦瘦的身体僵硬而艰难地拧巴着，腿和胳膊都在抖，还要装作很享受地深呼吸。
见陈亦度快笑到地上去了，陈家明抽了个换动作的空隙槽他：“笑笑笑，我这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
“就你这个样子，天地日月是不会给你吸的好吗。”陈亦度抱了个抱枕边笑边捶，这句话还带了点突如其来的废料，陈家明差点闪到腰。
赵启平刚睡醒，穿着宽宽大大的睡衣，支棱着满头的乱毛晃出来先给他们做早餐。天知道他一个起床必先洗漱吹头换衣服的人是怎么养成这种堪比家庭主妇的习惯的，可能是爱吧，他一边挑鸡蛋一边想。
陈亦度觉得自己再往阳台看可能会笑到厥过去，于是放了杂志溜进厨房，兴致勃勃地捋袖子，“品平我帮你？”
赵启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鸡蛋还能精准地磕在碗沿，“您还是赶紧出去吧，外边一堆大爷嗷嗷待哺呢。”
陈亦度扒着厨房门看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打鸡蛋，习以为常两个月了吧，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你这样好辛苦的。”
“您可拉倒吧。”赵启平往烧热了的锅里倒油，被蒸腾而起的热气熏得清醒了一点，转过头对他笑，“想看戏就到客厅坐着去，老庄和三哥也快起床了。”
被戳穿小心思的陈亦度撇撇嘴，丢下句“无趣”就转身到客厅去了，拿起杂志挡住半张脸往庄恕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阳台上美其名曰做瑜伽的陈家明跨着腿拧着腰一边深呼吸一边偷偷往客厅里瞧，那把小细腰都快折了也拦不住他八卦的欲望。赵启平看了他俩一眼就摇摇头转回身铲鸡蛋，这俩可真是闲得。
说得好像昨晚坐在人门口嚎叫的不是你一样。
所以当季白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哗啦一下打上了四道探射灯。
他肩膀一垮，突然明白庄恕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你们干嘛呢？”
陈亦度把杂志举起来，“看杂志——早啊。”
陈家明换了个姿势拧着，面部肌肉疯狂抽搐，“做瑜伽，早啊。”
在一个刑警面前玩这套，这俩真是傻的。季白叹气，“亦度你杂志拿反了，家明你瑜伽垫都放多久了已经长霉了，当心脚滑。”
赵启平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早餐出来，“三哥早啊，先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吧。”
没想到平平是比较正常的那一个。
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庄恕和季白一脸正气，但是每当他们时不时对视一眼，空气里就蹿起了爱的小火苗。赵启平目不斜视喝牛奶，飞快地把早餐解决完，进厨房自己把自己的碗洗了之后快步回房间拾掇。陈亦度觉得气氛莫名其妙有点沉重，那些八卦的小心思也没好意思问。倒是陈家明天不怕地不怕，眼睛滴溜溜两圈，问道：“你俩昨天真一起睡？”
庄恕鼓着腮帮子抬头，“是啊。”
季白闷头喝牛奶。
庄恕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陈家明一口气憋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盯着他看了半天，蹦出句：“老流氓。”
季白差点一口牛奶喷到对面陈亦度脸上。
“不是，怎么就……老流氓了？”庄恕一如既往跟不上陈家明的思维。
陈家明懒得理他，收盘子走人，“亦度你洗碗。”
季白看了看旁边一脸懵逼的庄恕，叹口气拍拍他，“没事，你是正人君子，我能做证。”
“所以你俩……”
季白竖起手掌，“我俩很清白，不要再说了。”
赵启平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出来了，闻言扑哧一声，“大哥二哥刚搞上那会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3/
住在一起的几个人里，陈家明可能是最正常的那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出身，除了长相之外，处处普通。不像庄恕那样天生一个聪明至极的脑瓜子，不像陈亦度那样自带偶像剧背景人设，不像赵启平那样家里一群人上人。他在离上海不远的一个小城市长大，老老实实考了大学，老老实实毕了业，老老实实找工作，老老实实处理每一件交待到手头的事。
乍一看他是这四个人里最显眼的，从穿着打扮到声音仪态，但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轨迹，是最平缓最无趣的那种。真要来个比喻的话，大概就像庄恕那么无趣。
然而无趣的人生轨迹并没有阻止他变成一个有趣的人。这就是陈家明的魅力所在。工作压力和生存竞争让他现实，职业需要和所学所知又让他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就像只鸟，能飞也能停的，在社会里打磨得久了，看得开又有坚持，不钻牛角尖也不强求。跟他相处久了的人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因为他能驾轻就熟地安慰、照顾乃至保护他在意的人。
但是要让他在意也挺难就是了。
4/
最近公司里来了个准备出道的小模特，十八九岁的小男生，高高瘦瘦的，脸也瘦，颧骨高，双眉斜飞入鬓，单眼皮，眼角也向上飞，鼻梁高挺，唇色浅淡，是标准的阴郁颓靡的长相，化了妆还有点鬼魅的味道。人是上头签了送进来的，分到陈家明手底下训练一个月，就准备往广告里秀场上送了。他的前几次训练陈家明都没露脸，抱着胳膊在单向玻璃后面看。
该怎么说呢，长相身材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但是老天爷向来特别博爱，一碗大锅饭赏给了好多人，那些练习室里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得了这口饭的。有些人不把这口饭当回事，只当是个跳板，借着机会充实自己。有些人就捧着这点可怜巴巴的饭粒自以为多了不起，直到热腾腾的白米饭变冷变硬，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老话说得好，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孩子的形体表现力不够，那张脸再怎么忧郁深情，背是弯的腰是软的，脚步是虚浮的，这样子的楚楚可怜，在秀场上是没人愿意去哄的。
但是上头对这个孩子明显非常在意。陈家明懒得去想其中牵扯，反正人交到他手上，他就尽全力拉扯一把。
今天早晨到了公司，陈家明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了。等去练习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午饭时间。他站在玻璃后面看着这群年轻人，不由就想起了公寓里那几个。
陈亦度跟自己也算是同行了，虽是个设计师，但是在衣光鬓影里穿梭得久了，加之自身修养和气质，套着睡衣在家里去倒杯牛奶都优雅得跟上台似的。赵启平是天生的衣架子，也是一个擅于了解自己的人，什么心情下怎么搭配，怎么搭配能展露出几分魅力，他心里有个精准的托盘天平，一切都是能算出来的。庄恕……头大了点，衣服无趣了点，但是也是好看的赏心悦目的。还有季白，天知道陈家明多喜欢季三哥那段腰，他的腰永远是直的，整个人往那一站就像松柏，步伐快而有力，那种气势，哪怕T台十万八千里也能让他给镇住。
再看看眼前……陈家明的肩膀垮了垮，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至少这帮孩子比较高。
“好了好了，先停一下。”陈家明打开门走进去，从形体老师手里拿过名单，上上下下扫了一个来回，“第一次考核就在下周，为了能把你们这些烂泥扶上墙，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约出去单独聊天。”他把板子还给形体老师，但是举了半天发现人家没接过去，转头看一看，只见形体老师正扭头看着半开的门，还笑得痴痴的。
陈家明眼睛一瞪，板子拍她肩膀一下，一生气的时候音调就往上飞，“乔伊林？干嘛呢？合着这帮小的练不好是因为你先走神儿啊？我得先找你谈一下是吧？”
乔伊林双手合十跟他道歉：“陈老师我错了！”
旁边一群小孩儿看热闹，有胆子大的在旁边吆喝，“是乔老师男朋友来了！”
乔伊林慌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陈家明把板子塞进她手里，然后抱着胳膊站在那儿打量刚才吆喝的那小孩儿。别看陈家明瘦瘦高高看上去弱弱的，那双大眼睛真的瞪起人来的时候真是有气势，他今天也是被气得狠了，连炸都不愿意炸，就这么站着，拿眼睛一刀一刀剜人。刚才还起哄的小孩儿都慢慢地静下来，都十八九岁了，还跟幼儿园似的给点苗头就起哄。
“自己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陈家明平时的语调尖细又夸张，损起人来的时候更加显得尖酸刻薄，像把刀子一样直往人的心口扎。陈老师的功力这帮小孩儿也都是见过的，但是今天也是在损人，他的语调却深深的沉下去，语速也放缓了，那大概不是生气，是失望了。
陈家明自觉好像把气场放得太阴沉了，就想往回兜一兜，毕竟年纪轻轻的就出来看人脸色，能找到个释放的机会也不容易，但是不把自己的训练当回事确实该骂。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阴沉算了，就说道：“集体训练是给你们锻炼基本功的，到了台上、镜头前，想要有自己的风格，想要被人记住，就要知道自己的特色和强项在哪里。”他的目光扫过后排靠着墙的一个男孩，男孩在他的目光下默默地站直了，阴郁的低着头，发丝垂下来也看不清神情，陈家明接着说，“当然，基本功也很重要。地基打不好，一切都要塌的。”
他说完后下巴又倨傲地扬起来，“好了，按名单，第一个是谁？出来。其他人解散吃饭。”他转身出门的时候经过乔伊林身边，忍不住也瞪了她一眼，“谈恋爱谈得低调点！”
乔伊林继续双手合十：“陈老师我错了！”
陈家明翻个白眼出了门——可拉倒吧，信你就有鬼了。
跟着陈家明到了走廊的正是那个上头硬塞进来的男孩子，这人连平时走路都是个阴森的样子，手揣着裤兜慢慢悠悠地走过来，陈家明抱着胳膊在走廊那头连声催他：“走快点！我肚子饿！你说你这样踩得住点吗？！脚底下绑了铅球是吧？从小到大磨坏几双鞋子了？真能磨蹭啊，把你腿一挡还以为你在半空飘着呢！”
“陈老师。”来人走到他跟前站稳了，一开口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陈家明托了下镜框，又骂他：“往后站！还要我抬着头骂你是吧？！”
男孩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步，陈家明要是没看错的话，他低头那一下是笑了。
“叫什么？”陈家明虎着脸问。
“方振寒。”
“嗯，方振寒。”陈家明手指敲了敲下巴，“我看乔伊林给你的平时成绩挺高的？”
方振寒肩膀颤了一下，“……嗯。”
陈家明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自己觉得你的训练怎么样？”
“其实……不好。”方振寒低声道。
“知道还不改？”
方振寒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我……我本来不想做这行的。”
陈家明的眉头彻底解不开了，这种情况他也见过，为了各种原因不情不愿地踏进这池浑水，要是能把天赋发掘出来还好，要是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荒废青春都能算个好结果。他无意再问这小孩背后担着什么压力，他的职责是训练。可是良心让他多问了一句：“那你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这话问得刁钻又刻薄，年轻人咬了咬嘴唇，“没有。”
“没有退路就不要这样反抗。”陈家明抱着胳膊靠着墙，“能一直任性的西西弗斯只有一个，不是你。”
方振寒牙关咬紧，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我知道了。”
“去吃饭吧。”陈家明又推了下眼镜，看着小孩默默地走开。他在原地站了会儿，也下楼吃饭去了。
5/
等电梯的时候，陈家明听到走廊里传来有人谈话的声音。他本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但是一直滔滔不绝的那把声音跟庄恕实在是太像，他甚至错觉那就是庄恕。幸亏理智告诉他庄恕今天还在仁和上班，而且他信的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身体情况良好没有幻听，不然小炮仗这会儿又要炸一回。
可是好奇心还是让他抬了抬头，只见走廊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长相一般，但是是个忠厚老实的样子；另一个身材高且匀称，一身休闲西装穿得既不羁又优雅，头发盖住前额又侧分拨开一点，显得鼻梁又高又挺。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对话也转过头来。
两厢对视，陈家明出于礼貌点了点头，而对方却整个愣住了。
“你……”一双桃花眼猛地瞪圆，长腿迈了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陈家明，“你不是那个……”
陈家明：？？？
“你……”男人见他一脸冷漠也急了，眼见着电梯上的数字一点点接近这层楼，他憋了半晌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个词来，“小炮仗！”
陈家明还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看。叫他小炮仗的人多了去了，公寓里就有俩。只是这人……也没见过啊……
男人见他一直想不起来也是有点绝望的，偷眼一瞧旁边跟着的人，内心斗争半晌，还是闭闭眼豁出去，深吸一口气把腮帮子河豚似的一鼓，嘟嘟囔囔地跟他讲话：“大胖子！”
“你才大胖子！”陈家明下意识就炸毛反驳，但是这两个称呼叠在一起就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回忆瞬间涌了出来。陈家明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人，有点惊喜又有点不敢置信，最后还是笑着叫他：“软皓皓呀！”
河豚瞬间噗一声漏了气，张开手臂把他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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