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CP】池鱼（十四）
★【庄季/谭赵/程家/贺陈/微量楼诚】
★前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十四、孔雀开屏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1/
居家必备神器们不在家的第三天早晨，陈亦度一大早就在房间里叮叮哐哐地拾掇自己，玉树临风下了楼，瞧见桌上摆的三明治，随手捏起一个叼在嘴里，走到玄关换鞋。
陈家明坐在桌边吃早餐，只觉得一阵风过，桌上三明治少了一份，他鼓着腮帮子瞪眼看陈亦度，“你干嘛去？”
“去机场接一个人。”陈亦度呜呜哝哝地回答，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换鞋，单腿站着也稳如泰山，简直堪比赵启平当初的金鸡独立。陈家明打量他几眼，点评道：“不错。”
陈亦度闻言笑着飞了他一眼，“是吧。”
程皓刚把锅洗好，围着围裙就出来了，一大早没来得及整理头发，整个人懵懵地站在厨房门口问陈亦度：“干啥去？”
今天的陈亦度明显是十分开心的，竟然耐心到把刚才说过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捏着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给两个傻愣愣的人飞了个吻，欢天喜地出门去了。连关门的声音都比平时轻快。他走后，屋子里程皓和陈家明面面相觑。
“亦度他……”程皓有点艰难地开口，“谈恋爱了？”
陈家明喝着牛奶想了想，他认识陈亦度的时间也不短了，记忆里就没见他那么高兴过。可今天岂止是高兴，简直达到了兴奋的状态。对陈亦度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期待的，可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发着光一样，不止是衣着精心搭配过，眼里的神采耀眼到能让人眩晕。“应该……是吧？”陈家明放下杯子，嘴唇上一圈白色的奶泡，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可是之前也没见他……那么……”
“大概是网恋吧。”程皓盯着呆呆傻傻还在舔嘴唇的陈家明，语气斩钉截铁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啊，他之前连电脑都不开，怎么……唔！”陈家明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皓捏着下巴堵了回去，差点咬到舌头。半句话猝不及防被憋回肚子里，陈家明很生气，伸拳头猛捶程皓的肩膀，可说是猛捶，其实跟猫爪子推人欲拒还迎也差不了多少。程皓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看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还死撑着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的时候侧脸线条精致流畅，下巴翘起来显得固执倔强，又俏生生地诱着程皓伸手去捏一捏。
“滚！”陈家明拍开他的手，掷地有声。
这回是真的使了劲儿，啪的一声脆响打得程皓眼角飙泪，赶紧甩着手三两步跨上楼收拾自己，十分钟之内坚决不能出现在陈家明的视野范围内。嗯没错，我们恋爱顾问程先生，在买了早餐的那一天之后，突然开窍，乐颠颠地搬来跟陈家明一起住了。陈家明本来气得想把他关在门外面，可陈亦度手指敲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提了句，那天程皓坚持睡在客厅是为了要半夜查菜谱不吵到他，陈家明立刻心软，打开门把抱着行李晃尾巴的程皓放了进来。
那个晚上，他俩都上楼之后，陈亦度窝在沙发上默默地抱紧了自己——好家伙，家里就我一条单身狗了。要多收房租吗？要准备耳塞吗？陈亦度满心悲凉。
可陈家明和程皓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相较于庄恕季白那两个干柴烈火随时随地少儿不宜的，这两位仿佛切换到了萌宠频道。程皓像只金毛似的围着陈家明转，陈家明跟只猫似的时不时炸炸毛挠一下，挠着挠着又……哦，收回刚才的话，萌宠频道也可以少儿不宜。陈亦度就奇了怪了，从庄恕季白到明楼明诚，再到程皓陈家明，怎么被闪瞎的总是自己。
可是今天换成陈亦度自己闪瞎别人了。贺涵在楼下靠着车等他，本来正看手机，眼角瞥到有人影出来，就转过头看一眼。岂料这一眼就把他钉在了地上，挪不开视线也挪不动脚步。陈亦度又高又瘦气质又好，本来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赏心悦目。可今天吸引人的不止是衣着，而是他整个人的状态。算上以前远远的几次瞥见和仅有的几次交谈，贺涵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陈亦度今天的笑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是有情绪的。
“来这么早。”陈亦度笑着跟他打招呼。
贺涵侧过身打开车门，目光有点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今天很开心？”
“嗯。”陈亦度哼出个简短的鼻音，撑着脸冲他笑，“走吧，带你见一个人。”
贺涵的手指握住方向盘，轻轻地敲了敲，试探着问道：“跟婚纱店……”
“嗯。”陈亦度又嗯了一声，这回还用力地点了点头，额头前的发丝一颤，竟然有点可爱。
贺涵发动车子，沉默一会儿，又问：“女朋友？”
“不，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陈亦度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手肘架住车窗，手指掩住半张脸，动作含蓄优雅，但笑意又张扬轻快，“刚从国外毕业，赶紧挖到店里来。”说完之后侧过脸看看贺涵，又噗嗤一声，“你俩真应该见见面，肯定很好玩。”
贺涵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兴致不高。他是个特别有挑战欲、征服欲和占有欲的人，越艰难的绝境他越愿意闯，越难握住的人他会更愿意接近……在今天看到陈亦度的那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能让这个人因为自己而一直这么笑下去……贺涵心脏一跳，多泵出的血液迅速涌向全身，有点发热。他又看了陈亦度一眼，陈亦度正撑着脸直视前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等红灯的时候，贺涵伸手过去抹了抹他的嘴角。
陈亦度转过脸眨眨眼睛。
“面包屑。”贺涵目视前方，十分淡定。
陈亦度抬了抬眉毛，伸出拇指在自己嘴角抹了一下。
贺涵握着方向盘抿了抿嘴唇。
2/
程皓兢兢业业的送陈家明到了公司，一路上小炮仗没吐过半个字，全程高傲炸毛冷漠脸，程皓连他的手都不敢碰。这会儿一下车就得晚上才能见了，程皓可受不了这么久的冷战，虽然他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毕竟陈家明情绪莫测，高兴和生气只在一念之间。不过这么下去可不行，宠是得宠着，时不时炸毛却容易影响情感沟通。于是程皓按住了陈家明解安全带的手，问道：“晚上来接你？”
陈家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程皓无所畏惧——爱骂就骂爱打就打，反正你后半辈子幸福就在这儿了。打残了打废了打爆了，后果一人扛一半，出几分力你自己掂量着来。
陈家明被他那双眼睛盯得败下阵来，伸另一只手推推他，声音低低的，“你堵着路了。”
“我来接你？”程皓又问。
“哎呀好啦你来接啦，不用天天问。”陈家明自知没控制住脾气，也觉得有点对不起程皓。于是这会儿跟小孩认错似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别扭着耍赖，“你烦不烦了。”
程皓松开他的手，很认真的说：“不烦。”
陈家明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中有话，脸上一热，赶紧撒了安全带下车，看都不看程皓一眼就闷头往公司里走。程皓在催命般的喇叭声里笑眯眯把车开走——啊，又是个美好的早晨。
3/
贺涵带着陈亦度到了机场，陈亦度看看时间，后颈毛都要炸起来，“迟了！”贺涵趴在方向盘上看他，“这个点堵车，也没有办法呀。”
陈亦度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一边拨电话一边急急地推开车门下了车。贺涵隔着一层玻璃看他，觉得新奇，这个人也会着急的啊，不对，原来这个人也有在意的人吗？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在意呢？贺涵眯起眼睛想了想，想不出来，又咂么咂么自己嘴里的滋味，嗯，酸的。他这半辈子都在跟数据打交道，客观的、理性的、易分析的、可预测的，他也习惯了把数据当做武器和手段，以不变的数据应对万变的人心。直到他碰见了陈亦度，这个人是数据的对立面，他是图画，复杂的、感性的、多变的、不可捉摸、无法探寻，是握不住的。
陈亦度是他世界里的一个意外，带着厚重的颜料在冷硬的图表和数据里刷过一道，从此那道突如其来的色彩就成了贺涵生活里的裂痕，从那头透出未曾见过的光亮，和无法预估的变数。
他喜欢无法预估。
那边陈亦度正四处张望，突然间顿住了，然后放下手机往前跑了几步，张开手臂抱住了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留着长波浪卷发的女孩。
贺涵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兄弟，说好的兄弟呢？
陈亦度将那个女孩抱起来转了个圈儿，将人放在地上站稳了之后，又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女孩子笑眯眯地仰着脸，陈亦度帮她顺了顺头发。
等贺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走到了陈亦度身边，面带微笑，向女孩伸出手掌，“你好。”
女孩看看他，又看看陈亦度，“亦度？”
陈亦度看了贺涵一眼，眼里带着七分笑意和三分不知名的深沉，一手搂过女孩子的肩膀，给他俩互相介绍，“这是贺涵，之前跟你说过的合伙人。这是厉薇薇，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形缝纫机。”厉薇薇笑眯眯，伸手跟贺涵轻轻地握了下，张嘴就把陈亦度给卖了，“孔雀先生。”
贺涵保持微笑，看了陈亦度一眼。
陈亦度也微笑。
4/
厉薇薇跟陈亦度的感情是真的好。贺涵看了眼后视镜，厉薇薇正抱着陈亦度的胳膊打盹，安静下来的女孩子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贺涵时不时扫过的视线，原本侧着脸看窗外的陈亦度突然转过头来，目光跟贺涵在后视镜里相触。陈亦度笑了下，贺涵一时辨不清那笑里含着什么情绪，默默别开眼，继续开车。
陈亦度低下头，伸手拨了拨厉薇薇垂到鼻尖的头发。厉薇薇借着他手掌的遮掩睁开眼，调皮地眨了一下。陈亦度失笑，用目光问她——你干嘛呢？厉薇薇闭上眼，不再理他，倒是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陈亦度又瞥了眼后视镜里贺涵不怎么好的脸色，默默叹气，你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结果拉我做炮灰？
可是陈先生，您有想过这二位为什么会互相看不顺眼吗？
车子开进市区，贺涵握着方向盘轻声问道：“先去看看我跟你说的那里？”
“好。”陈亦度拍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厉薇薇，“醒醒，快要下车了。”
“不先吃饭呀？”厉薇薇一只胳膊跟藤蔓似的死死搂住陈亦度，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眼睛，是个很标准的偶像剧女主角刚睡醒跟男朋友撒娇的模样。贺涵又瞥了眼后视镜，莫名地想起了罗子君和唐晶，随着那两张脸突然炸进脑海里的抱怨和哭泣让他一个激灵，差点把油门当刹车。
陈亦度似乎看出他的走神，瞄了眼后视镜，拍拍厉薇薇的手，“这才几点你就吃饭？”
厉薇薇勾着他臂弯虎着脸抗议：“那我饿嘛。”
“可是我跟人家约好了，这个时候去看店面，如果过了时间，不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了。”贺涵很冷静地开口。
“一定要看那一家吗？上海出租的铺位那么多，也不一定就要今天去看吧。”厉薇薇抓着陈亦度的手，捏起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揉过去，陈亦度彻底没脾气了，瘫在座椅里任她蹂躏，“婚纱定制店针对的消费人群本来就是中高收入的群体，店铺位置、规模大小和内部装潢一样都不能随意，贺先生跟亦度才交流了多少次，就这么着急去看店面了？”
贺涵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本来就厚重的声音更加低沉，好像压在天边的乌云，“我跟亦度已经谈过，也看过他的设计稿和方案，对他的要求和定位已经有了解。如果他对这个店面不满意，我们直接离开就好；如果他满意，跟店家商量转让事宜，早一点定下来，后续的事情才好办。”
“贺涵你在这里停一下，我去给她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陈亦度的声音响起，突兀地打断了另外两个人看起来心平气和的争吵。贺涵听出他的不悦，默默地把车停稳，陈亦度利落地开门下车，又将车门一甩，砰的一声，车子里两个人都震了一下。
贺涵看了看后视镜，厉薇薇也正好瞪过来，两个人在镜子里对视了一会儿，各自哼一声，别开脸。
陈亦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车里两个人跟小孩儿似的，一人看向一边，誓死不对视不交谈。他默默地将糕点递给厉薇薇，看了眼抿着嘴发动车子的贺涵，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一口一个“亦度”，我跟你很熟吗？又瞪一眼在旁边吃糕点吃得跟小仓鼠没什么区别的厉薇薇——一回来就找茬，贺涵哪里惹你了？
厉薇薇只当看不见，默默地吃东西——蠢啊，真的蠢。孔雀开屏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5/
仁和医院的志愿者在对伤员进行紧急处理之后，开始组织返程。道路疏通的速度很快，只是工地内部的情况略有些复杂，需要确定外围短时间内没有再一次塌方或山体滑坡的可能，所以仁和医院的志愿者们多逗留了一段时间。下午的时候，钟西北拿着扩音器在营地中间中气十足地吆喝，组织各个科室的志愿者开始搬器材和行李。
庄恕又碰到了赵启平，没有整理鬃毛的小狮子乍一眼看上去蔫搭搭的，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双圆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瞪着，见到熟人就弯起来笑，那叫一个精神又乖巧。
“嚯，庄教授。”赵启平抱着包凑过来笑眯眯，“我刚才看到三哥啦，穿着制服可帅气了！”
庄恕看他那又兴奋又敬佩的迷弟样儿就没好意思跟他说，我跟你三哥已经碰面两次了，只是默默接过他抱着的一大包器材，塞进箱子里，语气尽量平淡地回答：“哦，是吗。”
“你不想看？这么冷淡啊。”赵启平歪着脸问他，笑得很有内涵，“是不是玩过制服play了？”
“你……”庄恕手里一滑，差点把进口器材摔地上，赶紧放稳了才松一口气，“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赵启平摸了摸下巴，离开了，“哎呀……可惜了……”
庄恕留在原地扶住额头，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开始慢慢地发烫，季白穿着制服的样子在脑海里徘徊不去，还不知死活地对着他笑。……别说，还真是个好提议。庄恕揉了揉鼻子，把箱子合上。回去拿自己行李的时候正好碰上钟西北，被一群护士站和急诊科的姑娘们围着拍照，杨羽在最前面调整自拍杆，一打眼看见庄恕来了，就冲他招了招手，“庄教授快来！举个旗呗！”
庄恕看了眼那片迎风飘扬的旗子，上面写着“仁和医院志愿者”，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发笑，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愿意在自己的职业前面加“仁和医院”这四个字的，膈应。但是一群小姑娘正嗲声嗲气地叫他，连钟西北都笑眯眯地冲他招手，他便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仗着身高在最后把旗一杵，杨羽拖长了声音倒数，前面的小丫头们顿时齐刷刷抬手挡脸、上身后仰同时伸腿，咔擦一声，画面正停在庄恕拧着眉毛要笑不笑的脸上。
杨羽看着屏幕哎呀一声，“庄教授，你这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再来一张再来一张，你再这个表情我们就换小赵医生来了啊，一点不配合的。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咱院草……”
那边传来个带着笑的声音，“杨护士长叫我呀？谁是院草来着？”
“哎呀小赵医生！我们院草呀！”杨羽和一众小姑娘都沸腾了，抢过庄恕手里的旗杆塞进赵启平手里，顺便将庄恕推走，把赵启平拉过来，“来来来，我们合个影！”
赵启平哭笑不得地看看手里那杆旗，又看看双手插兜悠悠然转身就走的庄恕，再转过头的时候正撞见钟西北正注视着庄恕的背影，那目光不知道是可惜还是什么，不过钟教授掩藏的很好，转眼又笑开，朝着赵启平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
最后这张照片，反正杨羽和小姑娘们很满意，纷纷感叹，好歹老娘也算跟小赵医生同过框的女人了，不能同床同个框也好啊。她们无所顾忌的长吁短叹，全然忘记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赵启平心情和表情都挺复杂地瞄了她们一眼，赶紧溜——好家伙，要是让那群姑娘的男朋友知道……他离失业也不远了。
“小赵。”钟西北突然叫住了他，赵启平回过身上前几步扶住老教授，“钟教授。”
“你和小……庄，好像很熟的样子？”钟西北和蔼地问他。
“嗯，我们碰巧合租公寓，是室友。”赵启平扶着他在烂泥路上慢慢地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钟西北上上下下看他两眼，眼里涌出不加掩饰的赞叹，“好苗子，前途无量。”
赵启平赶紧摆手，“您可别这么说，这话用来说老庄还行，我可受不起。”
“唉，都这么谦虚。”钟西北眯着眼笑，停下脚步喘了喘，又跟他说，“做医生呢，这条路还很长，你碰到问题，多跟小庄请教。”
赵启平点点头，庄恕确实像一本百科全书。但他见钟西北的次数并不多，交谈更是寥寥，这次钟西北竟像是认准了他一样，多说了很多不在交情内的话。赵启平的脑子转了转，觉得多半是庄恕离开得太快，钟西北把来不及跟他说的话先告诉自己，再代为转告。可是，回了院里又不是找不到庄恕了，怎么拉着自己这么说？赵启平皱皱眉，听得更仔细了。
“小庄呢，我倒希望他在某些方面能像你一样。”钟西北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喃喃自语，声音轻了些，“他要是能看开点就好了……”
赵启平正搀着他走一段湿滑的小路，听了后半句，心里一惊，“看开点什么？”
钟西北不语，拍拍他，“去忙吧，快上车了。”
6/
庄恕离开那群拍照的小丫头们之后，绕过营地，就看见季白正坐在一块山石边，手肘撑着膝盖，眼睛看着山下的公路。
“季三哥？”庄恕走过去跟他并排坐下了，“刚才见到你家小迷弟了。”
季白眯着眼笑，“啊，平平。”
庄恕坐在他身边，手指探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
“干嘛呢？”季白笑了声，低头看他一寸寸爬上来的指尖，觉得痒，手掌一翻把庄恕的手抓住了，手指慢慢嵌进他的指缝里，“庄教授这么有少女心？”
庄恕没说话，扣紧了他的手。
“好像又要下雨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季白看了看远处的云，问道。
“应该快了。”庄恕轻声回答。
“要走还是快点走比较好，这段路还挺危险。”季白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他手底下带着一队人，都在等他的指示，忙里抽空来看看赵启平和庄恕已经十分不易。庄恕却少有的霸道，扣住他的手往下拽。季白低下头看他，只看到庄恕也低着头，眼睫毛垂着。庄恕情绪很低落，季白感受得到，或者说，自认识以来，庄恕大部分时候都是情绪低落的，尽管他会笑会吐槽，可是心里压着块石头这个事实，瞒不过季白的眼。
季白一直在等庄恕说出来，但是他一直很抗拒触及这块石头，季白就只好等着。之前碰到的时候，庄恕的心理状态好像有了转机，怎么现在又低落回去了，就好像负面情绪达到了峰值。季白很想陪陪他，就陪他坐着，或者随处找个灌木丛把他拖进去狠狠地发泄一回，可是现在不行。
“庄恕，”季白撑着膝盖去看他的表情，“上车、回家、睡觉，好不好？”
庄恕抬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季白凑过去亲了亲他，嘴唇不带欲望地相贴，又留恋的分开。
“乖，等三哥回去好好开导你。”季白临走前回过头对庄恕一笑，又回过身把制服的帽子戴好，小跑着离开了。庄恕坐在原地，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脑子越来越空，就好像脚底踩在万丈悬崖上面，眩晕到想吐，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近在眼前，就躲在黑暗里窥视着他。
“老庄？该走了。”赵启平挎着包来找他，“你怎么了？不舒服？”
庄恕皱着眉站起来，“没事。”
7/
庄恕上了车就把包抱在怀里，靠着车窗打盹。赵启平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在他耳边咔擦咔擦地嚼。
“你是属仓鼠的吗？”庄恕无奈地睁开眼。
赵启平鼓着腮帮子继续咔擦咔擦，“抱歉，这个声音我没办法。”
庄恕捂住脸。
“嗯！你看！”赵启平的圆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猛拍庄恕，指着车窗外。
庄恕转过脸，只见盘山公路边滚落几颗碎石，随着车子往前行进，山坡上滚落的石块越来越多。大巴车里已经惊起了不小的响动，在狭窄的盘山路上已经无法再往回开，司机咬牙，默默地加快了车速。冲过前方弯道的时候，车身猛地甩向一边，赵启平差点被甩到过道上去，幸好庄恕手快拽住他，不过手里巧克力棒倒是飞了出去，摔在过道上咔擦一声碎了。赵启平委屈巴巴地扒着前面的椅背低头看，庄恕无奈地一按他脑袋，“舍命不舍财。”
赵启平捂住后脑勺正要反驳，忽然听到前排的姑娘齐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巨石接连滚落山坡的轰隆巨响。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车身受到一记重击，整个车厢被砸得几乎要侧翻过去。
因为惯性而倒在过道上的赵启平在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庄恕的头，真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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