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呀么裂

【东凯】始终(一发完)

rps脑洞,切莫当真,勿扰真人。

1/

2003年,一个挺好的年份。

跟往后的那些年比起来,挺好。

说不上顺利,也谈不上坎坷。在生活这条路上走,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但这一年伤得不算重。

靳东在这一年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刚办完毕业礼,就躺进了医院。

一群自认为是大老爷们儿的毛头小子夜间聚餐撸串,热热闹闹在街边占了一个大圆桌,喝高了互相搀着压马路,不巧一辆轿车驶过忽然歪了下方向盘,于是走在最边上的靳东遭了殃。

2/

同一年,王凯只身到了北京。

一个旧背包,一个旧行李箱,从车站出来没钱打车,于是在大北京昏黄的路灯下,拖着箱子拖着旧球鞋拖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决定走去学校附近。

正逢开学季,外地新生入学都有亲友护送,中戏虽不比清华北大光宗耀祖,但至少也是专业内的顶尖,凭实力考上也算能光耀门楣。

王凯这样走在路上,倒像个不幸落榜只得辍学的。

他自己却丝毫不觉窘迫,深夜的街道冷清的只剩灯光,他下意识循着有人声的地方走,拐过街角,只见眼前窄窄一条路,两边都是烧烤摊大排档。

眼睛立刻就亮了。

王凯尝到的第一口北京的味道,是带着汗味烟味酒味还有焦糊味的烤串。

他还有行李,不方便挤进小店里,就捏着三条签子,蹲在路边吃。

鼓鼓囊囊的背包像个龟壳一样压在背上,油光闪闪味道可人的污水从他行李箱边淌过,他饿得狠了,光顾着嘴里的,也嗅不出旁边有什么味道。

烤焦了的肉黏在签子上,他叼着肉扯签子的时候用力过了头,手肘一磕行李箱,箱子顺着人行道的坡度骨碌碌往街中间滚。

王凯急忙站起来,正巧视线里一辆轿车呼啸而过,眼见着就要撞上箱子,他几乎是瞬间整个人扑出去把箱子拖了回来。

车主被半路上冲出来的箱子和人影吓了一跳,急急一打方向盘,避开了这边的王凯,却带倒了另一边的一个年轻人。

3/

靳东见王凯的第一面,王凯嘴里还有没嚼干净咽下去的烤肉,半张脸都是油,眼睛里的光和脸上的油光相映成趣,明晃晃的在他眼前一晃,他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有不知是唾沫还是肉沫的东西喷到了自己脸上。

孜然加多了啊。

4/

靳东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病房的天花板,第二眼看见自己吊在床尾的腿,第三眼看到张糊了哈喇子的脸。

一个小孩儿趴在他床沿睡得非常忘我,呼噜连同哈喇子一起往外飚,还有不断骚扰着他的嗅觉的汗味和油烟味。

他动着僵硬的手指按了铃,一个护士很快就进来了,见到自己床边趴着的小孩儿,也没多说更没吵醒他,轻手轻脚走到另一边给靳东做检查。

靳东很快了解了情况。

前天晚上他们宿舍跟隔壁宿舍约了撸串儿,一不小心喝高了,压马路的时候被车带倒伤了腿,是这小孩儿把自己带来了医院,而那车主则把一群醉鬼带回了学校,又被其中一位不那么醉的押回了医院给他办手续交手术费。

听起来挺靠谱,可现在一个人影都不见,身边只有一个没见过的小屁孩儿。

“你那什么眼神?啊?”护士拿了吃食进来给靳东,看他吃上了就在旁边插腰教训他,“人家小朋友一个人来北京,学校都还没去就惦记着照顾你。本来该你那帮狐朋狗友和车主来干的事,他全包下来了。说是因为他没看好箱子才伤了你,你有点儿感恩之心行不行?”

靳东一边吃东西一边被她说得昏头昏脑,小孩儿也醒了,支棱着头毛坐起来揉吧眼睛,一双眼哪怕困得迷蒙也是圆溜溜黑漆漆的,英挺又讨喜的一张脸,懵懵地正对着靳东。

靳东一个恍惚,就伸手帮他抹了把脸上的哈喇子。

“好了,你师兄醒了,你们聊聊吧,早餐还有一份给你的。”护士不怎么待见靳东,对这小孩儿倒是笑眯眯的。

靳东在一边默默感慨,女人啊,两副面孔,转而又抓到重点:“师兄?”

小孩儿突然站起来冲他鞠了个躬,“我叫王凯,是今年中戏的新生,师兄好!”

……妈呀,喝个酒撸个串撞个车还能捡到只小师弟呀?!

便宜大发了嘿!

5/

王凯,挺普通一名字。

把脏兮兮又狼狈疲倦的小孩儿打发去洗澡间洗澡之后,靳东坐在床上给自己削苹果——果篮是那帮狐朋狗友送来的,还有儿童豆奶若干箱,泡面若干盒,附送路边摘的野雏菊狗尾巴草一把。

气得靳东抬起没受伤的腿一个一个照着屁股蛋儿踹过去。

反正,不是好兄弟做不出来这些事儿。

他们在病床周围围了一圈,靳东在床上躺着,莫名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要盖棺了。

就在他气得鼻孔冒烟的时候,小师弟拎着去食堂打的盒饭上来,在门口朗朗一声“师兄吃饭了”,把靳东的心灵抚慰得那叫一个温柔美好。

就是师弟你味道重了些,去冲个凉吧,这儿有的是伺候你师兄吃饭的人。

洗了澡出来的小师弟软乎乎湿漉漉的,T恤短裤赤着脚,肩上搭着毛巾。

“师兄,护士姐姐说,你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王凯就着靳东病床上的小桌板吃饭,吃得非常投入,还要强行聊正事儿。

靳东卡擦卡擦啃苹果,“对呀,我知道。”

“那我今晚就去学校宿舍了。”王凯吸溜吸溜地喝粥,“新生宿舍今天开始可以住进去了。”

靳东问道:“那你是早到了两天?”

“嗯。”

“那如果没碰上我这事儿,你打算去哪里住?”靳东看了眼他的行李,还有鞋边都磨破了的球鞋。

王凯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打了个嗝,“这不是碰上了嘛,这几天在医院蹭住蹭得挺舒服。”

他笑着的时候圆眼睛弯起来,白白的牙齿咬住下唇,嘴角还挂着一粒米,“……就是趴着睡脖子会酸。”

靳东盯着他瞅了半晌,拍拍床沿,“坐过来,师兄给你揉揉。”

瘦猴儿一样的小孩,脖子细细的,肩膀薄薄的。靳东给他捏后脖子和肩膀,小孩儿顺着他的力道摇摇晃晃,捏完了还回过头来笑,“谢谢师兄。”

靳东伸手把他嘴角的米捻走了。

王凯临走前跟靳东说再见,靳东坐床上冲他招手,他就乖乖地走过来,低眉顺耳地在床边垂手站着。

“你刚到这边,有什么不熟悉的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我电话记清楚了?”靳东说着每一个师兄都会说的话,尽着每一个所谓前辈都会尽的本分,表达着每一个过来人都会表达的关切。

全然忘了自己于这个社会而言,也只是一个新生罢了。

可他在王凯眼里,确确实实是师兄,是前辈,是过来人。所以那双圆眼睛特别认真又诚恳,“师兄,我来北京第一天就碰到你,是不是缘分?”

靳东一笑,“是。”

那条街上中戏学子那么多,你碰上谁都会说是缘分。

6/

嘴上说着要指导师弟,身体上却不怎么行动得起来。

靳东腿上还拖着石膏,拄着拐到处溜达也不方便。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进组了,他不争气的腿还瘸着,令人火大。

王凯打过一次电话来,他正烦躁着即将到期的租屋,语气有点冲地回了两句,此后再没接到过电话。

独自在出租屋的夜里,特别想找人说话。兄弟们估计都在忙,他犹豫着拨给了王凯。

“师兄?”小孩儿好像是睡了,语气软软糯糯的透着困倦。

“凯凯啊……你最近还习惯吗?”不知不觉就用了亲昵的称呼,还放轻了声音,为自己刚扰了他的梦而歉疚。

倒是电话那头的人清醒了,压低了声音笑道:“习惯啊,室友都聊得来,爸妈也……” 他停了停,似乎在斟酌涉及家庭的事要不要与靳东说,最后还是轻轻呼出一口气,释然道,“也不计较我想当演员的事了。”

“师兄你呢?刚毕业一切顺利吗?”

靳东躺在床板上笑,“哪里谈得到顺不顺利啊,现在还瘸着呢。”

王凯似乎敏锐的探查到了他语气里的什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多做关心,最后沉默一会儿,只说:“早日康复。”

“最近课程紧吗?明天出来一趟,师兄带你去吃顿好的。”

王凯很是惆怅地回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可睡不着了。”

靳东无奈地笑——这家伙是个吃货啊。

7/

说实话,两个捉襟见肘的人,能吃点什么好的,还不如吃学校的食堂。

所以,靳东就带着王凯去吃了一个偏僻的食堂。

王凯也不在乎什么,吃得满头汗傻呵呵地抬头冲着靳东笑,“……东哥。”

称呼改变得猝不及防,就好像昨晚靳东突如其来的亲昵,王凯接着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我哪里有照顾你,靳东想起自己没控制住的迁怒就格外愧疚,“不,是你照顾我。”

“那天我一个人来,刚开始谁也不认识。蹲在路边吃烤串的时候都慌了,钱不够,爸妈又生我气,我得去哪里住。”王凯捂着脸笑了下,“还好碰到了你啊。”

靳东笑着帮他擦了下汗,“你应该谢谢你的箱子。”

“也是。”王凯翻着眼睛想了想,转而端着碗俏皮地笑,“这就回去供起来!”

他们吃了饭就在校园里散步消食,靳东石膏还没拆,走得慢,王凯背着手跟在他身侧一步一步地挪。

晚风凉凉的,靳东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真的毕业了。

来时的路正为他送行,再回首一切恍然如梦。他想起无数个相似寻常的傍晚,往后也只能隔着岁月遥远地相似了,那些不以为意的寻常,再也回不来了。

而王凯,才刚刚站在这条路的起点。

他的起点与他的终点重合,靳东终于承认,这确实是缘分。

8/

靳东的伤也不算重,石膏拆了之后就没闲着,一直辗转于不同剧组之间,去见识各种不见硝烟的竞争,租金总算有了下落。间或约王凯出来吃个饭聊聊天,病房里见到的那个小师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阳光、活泼又可爱,讨各种人喜欢。

坐在场边看他打球,球技不见得多高超,吸引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厉害,场边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叫他的名字。大概是运动量增加,瘦棱棱的手臂也有了薄薄的肌肉,发力时绷出利落的线条,奔跑在场上意气风发头毛乱扬的样子就像是扑腾着学习狩猎的奶狮。

本队球进了就圆眼睛一弯,笑着冲过去抱住队友,仿佛能看见一条尾巴在身后欢乐地晃呀晃;丢球了也不气恼,俯下身耐心又专注地等下一次机会。

靳东的眼睛追着他满场跑,等他下场休息了才惊觉,自己竟像那些小姑娘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看了如此之久。

王凯满头汗地坐在他身边,“好累。”

靳东很自然地赶在几个小姑娘之前拿毛巾给他擦汗,“累就别打了。”

“嗯?还没结束呢?”王凯一边喝水一边把眼睛对准他眨了眨,靳东心里一跳,把毛巾搭在他肩上,“明天你还有课吧?别那么拼。”

“现在不拼难道养生啊?”王凯笑问,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靳东拍开他不安分的爪子,似是嫌弃却又捏进掌心握了握,装模作样地给他把脉,指腹按住动脉,半眯着眼睛,说不清是像算命的还是老中医,“……嗯,小伙子……体弱气虚……”

“虚你个大鬼头。”王凯抬脚轻轻踹了下他小腿,“撒开,我要打球去了。”

靳东松开他,撑着脸问:“脉搏跟心跳一个速度吧?小伙子心跳得有点快啊,别总是乱跑!当心心脏不好!”

王凯把擦过汗的毛巾糊在了他脸上。

9/

入冬的时候,靳东接了部不在北京的戏,虽然路途遥远,但是戏份不少,片酬也不算低。他找王凯合计,小师弟傻愣愣地问他:“那你去呀。”

靳东围着围巾哈着白气,似真似假地跟他说:“这不是舍不得你么。”

“啊?”王凯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圆着眼睛瞪他,“大老爷们儿有啥舍不得的?你刚毕业多久就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抓紧你傻啊?!”

被小师弟训了一通,靳东皱了皱鼻子,“没心没肺。我是真舍不得你。”

“我舍得你。”王凯跟大爷似的把手拢进袖筒里,看他的眼神很是嫌弃鄙夷,“你要是不去,我还看不起你。”

“嘿你个死崽子!”靳东作势要打他,王凯也不躲,任厚厚的手套揉在自己脸上,哼哼唧唧的说,“你要去啊!都有手机有联系方式还舍不得……矫情……”

靳东确实舍不得。天寒地冻的,他早在心里揣了团火。这火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点得着,得想着他盼着他见到他,才烧得下去。要是自己还没毕业,早就跟王凯挑明了;可自己毕业了,未来还一团乱麻。

师弟还小,还被保护在象牙塔里。象牙塔里的世界,靳东是见过的。或许没有那么多壮阔奇景,可小山小水也足够欣赏四年。这四年,不如就无风无浪地过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以后才有足够多的回味。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负责,对自己喜欢的人负责。

这条路师兄没走过,不好带上你去涉险啊。靳东摸了摸王凯的脑门儿,王凯蹭了蹭他的掌心。等师兄走过了,再回来跟你说道说道。

送靳东离开的时候,王凯说:“一路顺风,一路平安。”

靳东望着他那双圆眼睛,就很想俯下脸去亲一亲,可是最后也只是捏了捏他养了点肉的脸颊,当做没看到那两团飘起来的红云,转过身潇洒地走了。

王凯揣着手目送他离开,口袋里新买的钢笔还是没有送出去。往回走的时候,漫天大雪,扑簌簌地盖下来,心里那团火苗,摇摇晃晃地熄灭了。

凭他与父母作对只身北上的勇气,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表白。可他知道,师兄现在比他更不容易。这四年终究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提醒着他们正在不同的人生阶段。

那就各走各的吧。

后来,靳东丢了手机,他又没有背电话号码的习惯,便与王凯失了联系。要找王凯其实也不难,拍完戏抽空回了北京,在校园里闲逛一圈,那个人臂弯里挽着个姑娘,两人有说有笑,甜蜜非常。

自此后,靳东再没去找过他。

然而身为同行,辗转多年,人际关系阡陌纵横,他们终是因各种不得不的应酬互相加了微信。手机有了备份功能,如果不是真的狠下心,怕是再也丢不了联系方式。

聊天止步于群发问候,就像那天分别时止步于隔着手套的亲密。

可事实是,谁也记不清那一年那一天,还有这一个人那时的样子。世事磋磨,岁月雕琢,再见面时都换了面孔,仿佛认识了一个新的人。

于是,自然而然抱着不相熟的态度开始了合作。

握手的时候,倒是不约而同在心里感慨,终于站在了同一个新的开始。

10/

“靳老师?师兄?东哥?还睡啊?”

窗帘被哗地一下拉开,阳光洒进来。

靳东翻了个身抱住被角,有心补觉,无声耍赖。

过一会儿背上趴了个人,黏黏的甜甜的亲他后脖子,“起床啦!”

“我做梦了。”靳东翻了个身把他抱进怀里,“梦到我们以前的事。”

王凯笑着揉了揉他的脸,“不容易啊靳老师,一把年纪了还想得起来啊。”

“啧。”靳东闭着眼睛去找他的嘴唇,结果自己嘴巴就被两根手指捏住了,不得已睁开眼,“不是放假吗?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出去逛逛嘛。”

靳东搂着他翻个身,“不去。”

“睡觉有意思吗?”

靳东把他搂紧了,“有意思。”

王凯见他眼底下两圈青色,也知道这人是累狠了,于是摸摸他脑袋,小小声说:“那你睡吧。”

“乖。”

靳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王凯越过他的肩去看窗外的阳光明媚。嗯,天气很好,适合睡觉。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把窗帘拉上,又钻回被窝里抱住了他的靳老师。

他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那年分别留下的后遗症,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每次分开,靳东总要把他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狠狠吻上许久。王凯最后总是翻着白眼推他蹬他,有时候甚至差点抬膝盖亲自断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当然,也只是差点而已。

就好比他们无数次与对方到此为止,也都只是差点而已。

最后,不还是搞在一起了嘛。

王凯笑眯眯地睡着了。

11/

他们的床头柜边,摆了个干干净净的旧箱子,里面装了一段缘分,两团重燃的火,零三年那场冬雪,四年相同的栽培,还有后来十余年弯弯绕绕,各自劫后余生。

以及,彼此间说不清诉不尽的爱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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